作者：李劳

　　“当周围一片黑暗、人人沉睡之时，他却过早地醒来。”——这“早醒者”将自己的发现和发明都隐藏在独有的“密码”之下，殊不知500年前一并被隐藏的还有其怪异的内心世界。

　　那是1994年，微软总裁比尔·盖茨以3000万美元的价格购买了达·芬奇的《哈默手稿》。“因为我需要它。”面对传记作家麦克儿·怀特的提问，他这样苦笑着说。

　　商业奇才的回答令怀特感觉自己像个白痴，直到后来，当获悉比尔·盖茨并未按惯例将《哈默手稿》(以收藏者的名字命名)异名为《盖茨手稿》，而是恢复了它的初始名字——《莱彻斯特手稿》之后，麦克儿·怀特才意识到，这不仅仅是一次商业炒作行为。这位被认为患有轻度自闭症的科学狂人或许是在通过购买行为，来向那位生于500年前、第一个“真正”思考人和世界运转机理的科学巨匠致敬，或者，至少是一种“惺惺相惜”的情绪的流露。因为在科学分工过度细密的时代，已经少有人兼具兴趣和能力来全方位地思考这个世界了。

　　扭曲的性意识令达·芬奇拒绝了异性，而不甘平息的生命之力从其他的孔道中冲突出来，令他在科学研究方面表现出了远超常人的兴趣和专注力。

　　与比尔·盖茨磐石般的耐性相比，达·芬奇就像一个被神秘的欲望激动得左冲右突而最终无所斩获的孩子，他那卷帙浩繁但疏于整理的手稿便是明证。这些经过诸多波折分散于世界各地的草稿很少注明日期，而且出于对剽窃的过度恐惧，他只使用独特的方式书写(“镜子里的写法”)，并且用自己创造的密码进行加密。他一生未变的笔迹和使用同一种纸张的习惯，更是令后世试图为这些被刻意打乱顺序的手稿重新排序的研究者们一筹莫展。事实上，人们已经习惯于将达·芬奇手稿称作“含义模糊的纸片”了。它不仅包括未寄出的信件、各式表格、不同语言的读书笔记、机械和工程草图等，而且即使同一张纸上也往往会有其不同研究领域的痕迹，一篇关于光学的文章旁边可能是一幅人脸素描、一种关于特别颜料的配制方法或者是关于某篇医药配方的论文。

　　“达·芬奇是一个可以同时进行多种思考的人。事实上，他可以同时对不同领域的几个课题进行深入研究，”试图通过手稿对他非凡的创造力进行“破解”的研究者们已经习惯于诉苦般地重复这个问题了。

　　拥塞的阿诺洛街是由一栋栋比肩而建的木头房子构成的，两面的房子几乎是贴在一起的，顶楼的人打开窗户便可以和对面的人握手。和城里其他的画室一样，为佛罗伦萨培养出多位知名画家的维洛奇奥位于阿诺洛街的画室也位于一层，大门就开在街上，孩子们和动物可以随便进出，前门外摆着艺术家们的作品，供路人欣赏和购买。回到500年前的佛罗伦萨，随便向人打听一下维洛奇奥的名字，你便会被人带到这里来。站在门口就会看到里面忙碌的维洛奇奥和他的助手以及学徒们，仔细留意一下，你会发现那个坐在角落里容貌俊美然而衣着稍嫌土气的年轻人——列奥那多·达·芬奇。

　　1466年，由芬奇村来到文艺复兴策源地佛罗伦萨的达·芬奇显然不知道自己的名字将在不久的将来飘荡在这个城市的上空。这个私生子首先想到的，可能只是用佛罗伦萨的城市生活和艺术氛围将母亲在自己心灵中留下的阴霾驱除干净。

　　维洛奇奥为弟子们设计了一种长达13年的课程，而且他并不讨厌达·芬奇这个举止粗鲁、带着口音的乡下学生。尽管如此，达·芬奇仍未在老师的画室里度过太多时间。6年后的1472年，爱上花哨服装、蓄起长须的达·芬奇便已成为画家行业工会的一名注册成员，而且已经开始按自己的配方调配颜料了。

　　他相信人体与世界存在着相似性，对人体的透彻研究将有助于对整个宇宙的了解，这是他专注于人体解剖的直接原因所在。

　　其实早在芬奇村时，达·芬奇就曾经将肢解的蜥蜴和昆虫重新组合并将其形象稍加演绎，然后绘在盾牌上把父亲吓跑。“这正是盾牌应有的效果。”他在事后得意地说。

　　达·芬奇的父亲皮埃罗，是一位公正人，也是一个标准的花花公子，结过4次婚、生育过15个孩子。这个家伙在一次返乡之旅中，邂逅了达·芬奇的母亲——一个普通的村姑。不可能与皮埃罗结婚的村姑在生下达·芬奇后与别人结婚了，自此再未与他见过面。各式传记作家和心理学家们已经习惯于认为这是达·芬奇对女性、性生活甚至人类厌恶的源头。

　　尽管在乡下跟随祖父度过童年的达·芬奇曾从叔叔那里接受过基本的教育，然而他真正的学习应当说是在佛罗伦萨开始的。户外生活和乡村自由培养了达·芬奇对简单和自然事物的热爱——这或许是他此后在科学研究方面花费的力气远远超过绘画、雕塑等艺术的原因所在；佛罗伦萨的快节奏和活力、知识和艺术、魅力和金钱，则给他提供了另一种灵感和学习日后用于科学探索上的必要技能的机会。然而，影响其独特的洞察力的发展并令其开始追求智慧的力量究竟是什么？

　　米兰的1484年大瘟疫一定唤起了达·芬奇对1479年佛罗伦萨瘟疫的记忆，“用一些玫瑰水润湿你的手，那将是很适意的”，他在手稿中令人“匪夷所思”地写下了这句话。然而，除了一种掩盖尸体臭味用的香水的制作方法，手稿中关于这场瘟疫的现场记录十分之少。“如果居所是肮脏和不经心的，灵魂也将与身体处于同一种状况：肮脏和不经心”，他几乎是怀着怨恨在手稿中这样写到，并同时绘制了自己设计的城市规划草图。他功利性地将城市按社会的不同阶层划分地区，规划了道路系统和街区设计，包括供水和排水系统，以及动物和人的交通和住房，穷人们住在比窟窿大不了多少的地方，而富人们住在宽敞的花园式住宅里。他的厌恶仍在笔尖蔓延：“通过这种方式，你可以将人们分散开，他们现在像羊群一样挤在一起，将他们的恶臭充满每一个角落，传播着瘟疫和死亡。”

　　在手稿上的这些文字以及城市规划草图中，达·芬奇性格中爆发出来的对人类的仇恨令人动容。也许这种冷漠反映了那个年代个人对死亡和生命的无常所做的无奈的接受，也许我们可以由此追寻到1476年作为同性恋者的达·芬奇在佛罗伦萨因“萨尔第雷利鸡奸案”而受到的公众的指责而留下的心理阴影，但这至少证明了达·芬奇的伟大并不能让他脱离那个时代的世俗偏见，他探索与发明的欲望和动力绝非来自世人或者某个资助人。

　　后来的研究表明，这封为米兰的统治者路德维克而作的城市规划图连同信函如许多信件一样并未寄出，而是深埋在数以万计的各类手稿中。广博的兴趣令“半途而废”成为他大部分绘画作品以及科技发明的宿命。或许还有其他的原因？最令他着迷的是对解剖学、地理学、地质学、天文学以及人类飞行的可能性的研究，而绘画、声乐、兵器这些方面的研究和发明都只是他取悦宫廷和资助人的手段而已？

　　在通过绘画、声乐以及武器设计(当然几乎从未被制造过)为米兰的宫廷所接受时，达·芬奇已经开始在广泛的知识与研究领域钻研，有了几十种发明，在当时已知和此前未知的几乎整个科学领域进行了数百次实验。

　　为了获得荣耀以及资助，刚刚换上华丽服饰的达·芬奇为佛罗伦萨宫廷绘制了强弩和水下呼吸器草图。在此期间，他曾为自己编排一个庞大的自修课程以进行自我教育，这或许是他的草稿中经常出现亚里士多德等人的名字而从未出现老师维洛奇奥的原因所在——他需要接通的知识源头是古希腊的思想家们。后来，遭遇古意大利语无法描述自己的科学思想的时候，达·芬奇开始自修拉丁语。差不多在来米兰之前，达·芬奇已经完成了由艺术家到科学家的转变所必需的知识结构的调整。到后来，与数学家帕肖里结识之后，他又弥补了自己在数学上的不足时，差不多已经完全具备了一个科学家所必需的基本学术素养。

　　在通过绘画、声乐以及武器设计(当然几乎从未被制造过)为米兰的宫廷所接受时，达·芬奇已经开始在广泛的知识与研究领域钻研，有了几十种发明，在当时已知和此前未知的几乎整个科学领域进行了数百次实验。更重要的是在对比研究建筑与人体的过程当中，达·芬奇逐步形成了自己的科学世界观，他意识到人类和自然在一个大得多的事物秩序中遵守同一个法则，此后他更将自己的研究成果“维特鲁维乌斯人体画像”与声乐中的和声结构、甚至光波联系起来。我们可以相信，后来他对人体解剖表现出强烈兴趣的原因便在于他相信人体与世界存在着相似性，对人体的透彻研究将有助于对整个宇宙的了解。

　　1507年的最后几个星期，做过很多动物解剖之后的达·芬奇终于如愿以偿完成了对第一具人类尸体的解剖。他怀着异样的心情记录下那个重要时刻时，已经意识到自己在进入从未有人进入的研究领域。在此后的十多年间，他又顶着世俗的压力对30多具尸体进行了解剖，研究领域从视觉机理、肌肉与神经构造发展到生殖系统以及心脏与血液循环系统等。细致精密的研究令达·芬奇有机会了解到人类几百年后才普遍认识到的人体构造的完美。

　　(编辑：思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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