编译/高月娟

　　一位多年研究鲨鱼的科学家被严重咬伤后，对那些改变自己命运的瞬间展开了详细调查。借助现代研究手段，他很快解开了一些遗留心中的迷团。

　　巴哈马群周边岛是一片危险的水域，那里经常发生鲨鱼伤人事件，有时候，甚至连鲨鱼研究专家都不能幸免。那是2002年4月9日，埃里克·里特站在水里，驾轻就熟地对着摄影机解说着：“看看这些大块头。这些是重达180公斤，身长2.4米左右的鲨鱼。”突然之间，一头公牛鲨咬去了他左小腿上的大部分肌肉。

　　埃里克是行为生物学家，也是普林斯顿大学鲨鱼研究所的首席科学家。他对世界范围内鲨鱼对人类的攻击进行专门研究。在过去的10年间，他分析了全球范围的水域，研究鲨鱼生活的自然环境。由于他可以与这些可怕的水下猎手作前所未有的近距离接触，埃里克还因此获得了国际声誉。尽管有相关的知识和经验，好运却在这一次远离了他，埃里克成为鲨鱼利齿下的受害者。

　　然而值得——埃里克自己——庆幸的是，他遭到攻击的情景被完整地录了下来。

　　录像里的埃里克正站在鲨鱼密布的浅水中，演示着与海洋杀手们和睦相处。一群公牛鲨群包围着他，这是多数人认为最危险的一类鲨鱼，它们喜欢聚集在热带和亚热带近海岸的浅水中，最大体型可以达到3.5米，以“不挑嘴的食客”闻名。事情发生前，埃里克已经在水里站了将近一小时。“我们正在拍摄一个电视节目，我正站在齐腰的水中，被鲨鱼环绕。哦，看那只公牛鲨，尾巴刚刚扫到我。”

　　在他感到有事情即将发生的头一秒，埃里克“只是觉得被东西撞了一下”。这并不特殊，因为如果你有过接触鲨鱼的经验，就知道它们会用碰撞来了解你。所以他当时并没有动，然后，埃里克“感到疼痛并意识到它在咬我”。三秒钟后鲨鱼游走，埃里克已经失去了小腿上的一大块肌肉。“我流了很多血，突然意识到瞬间发生了什么事情，仿佛我就要死了。”

　　被送到医院的时候，由于小腿上的主动脉被咬断，埃里克已经失去了1000CC的血。伤口触目惊心，医生甚至担心可能需要截肢。为了恢复那条腿上的血液循环，医生从他的另一条腿上截取了一段动脉，把被咬断的部分连接了起来。随后埃里克很顺利地恢复了，但公牛鲨已经在他的小腿上留下了医生无从修复的巨大疤痕。

　　对于埃里克来说，身上的伤痕提供了那些相遇时刻的复杂证据。他知道，每年世界上只有60个人遭到鲨鱼不明原因的主动袭击，其中10%的受害者会死亡。为什么鲨鱼会攻击他？尽管事故发生的那一刻被摄像机记录下来，但大部分的前因后果并不清楚。第一口咬后4秒钟，那头公牛鲨的尾巴就胡乱摆动，屏幕很快模糊，水下拍摄的图像也随即结束。埃里克脑中浮起了一个记忆碎片，他当时试图抬起自己的腿。“我意识到如果我把它弄成直立的姿势，会让它的鳃感到不舒服。”鲨鱼直立起来鳃片就会关闭，妨碍呼吸，这样它也许会松口。

　　但究竟是什么原因导致埃里克被咬伤得如此厉害？要弄清原因，就需要测量鲨鱼的大嘴，但要从这些难以捉到的动物身上测量数据可不容易。埃里克和工作伙伴来到海滩附近一处著名的鲨鱼投食场，这里与他被公牛鲨攻击的地点相距不远。测力计上有一层金属铝，可以测量咬合力。为了让鲨鱼全力咬住测量器，潜水员在上面绑上了美味的梭鱼，鲨鱼对它挺敏感。

　　咬住测力器的是礁鲨，尽管体型大小不同，但它们的下颌与公牛鲨非常相似，可以为研究提供良好的模型。从鲨鱼咬出的样本来看，最大力量达到了68公斤。令人惊讶的是，这种力量比一个成人的咬合力大不了多少。

　　鲨鱼的大嘴里有成排的锋利锯齿，它们习惯于闪电般地进攻并咬住物体，随后猛烈摇晃头部，把猎物撕裂。埃里克和他的小组制作了一条与真实公牛鲨大小相当的机械鲨鱼，目的就是为了重现埃里克的伤口。

　　与人类相似，鲨鱼的牙齿由珐琅质和牙质构成。研究小组借鉴了真鲨鱼的下颌和牙齿。机械鲨鱼的下巴是碳化钢做成的，以气压推动。为了得到良好的测试效果，另有机械连接在头部两侧，同真鲨鱼一样，咬合的同时可以晃动头部。

　　当时那只公牛鲨扯走了埃里克腿上的肌肉和肌腱，小组成员准备让机械鲨鱼咬一只假腿。假腿上包裹着人造皮肤，看起来和真皮很像，材料里还含有60%的水。鲨鱼咬的第一下是试探性的，相对较轻，只是上下颌轻轻夹了一下，但也有约70公斤的力量。如果发生在埃里克身上的事件就此结束，他的伤口会小得多。计算得知，公牛鲨180公斤的咬合力量就会折断人骨，由于埃里克的腿骨并没有被咬断，所以机械鲨鱼的咬合力被设定在140公斤。这时可以看到机械鲨鱼的牙齿深深陷入假腿的肌肉。即使那条公牛鲨在此时松口放了埃里克，他小腿上的肌肉也已不保。也许是因为埃里克把腿抬了起来，亦或许是因为鲨鱼意识到咬不断腿骨，它松了一下口，然后又咬了下去。随后它猛烈晃动头部，撕开了埃里克的肌肉。

　　但还有比公牛鲨大得多的鲨鱼。有一种鲨鱼是公牛鲨体型的五倍——大白鲨。但实际上在他们令人生畏的声名背后，真正袭击人类的事件很少。在全球范围内，大白鲨每年主动攻击人类的情况仅有5到10起。

　　1994年，19岁的海泽·伯斯维尔在太平洋复活节岛以东480公里附近的海水上游泳。海水又清又蓝，很温暖。突然一个人叫起来：“鲨鱼！”令人难以置信的是，鲨鱼攻击海泽的情景也被摄像镜头偶然拍摄了下来。一头鲨鱼把海泽的腿咬下来了！海泽被咬了两口。这卷令人不安的录影带是迄今为止对此类事件记录的最为详细的资料，埃里克正好借助它进行一些关键性的分析。

　　“我转过身时看到了它的背鳍。大极了，在水面上仿佛能把我遮住，然后它咬住了我的右腿。”海泽回忆道。当时人们吓呆了，他们看着海泽在水中挣扎求生。“我当时都没有感到疼。就像被小狗吮住了手指。”一艘小艇驶向海泽，希望把她拉上船，但鲨鱼又开始攻击了。“它冲上来咬住了我，把我拖到了水下。我记得当时手里有根棍子，是小艇上的人递过来的，但因为鲨鱼的力量太猛，棍子从小艇上的人手里脱开了。”第二口鲨鱼咬得很用力。“那时候也没有感到疼，只觉得‘嘭’地一下。它把我大腿中部以下的部分都咬掉了。我大概还剩下5英寸长的大腿骨。”

　　10年过去了。海泽现在进入了一个崭新的恢复期，她将借助机械鲨鱼弄清事件发生的前因后果。海泽的大腿不是被鲨鱼撞断的，而是被生生切断的。这大家伙究竟能咬得多狠？

　　据海泽回忆，鲨鱼咬下去的力量非常大，而且当时她被拖到了水下，被剧烈地晃来晃去。测试显示，在230公斤的咬合力下，腿骨并没有大的损坏。到达270公斤时，骨头刚好折断。但海泽认为，攻击她的鲨鱼咬得更有力些：“在最后一秒的感觉到来之前，我并没有感到自己的腿骨已经断裂了。”机械鲨鱼的咬合力增大到400公斤，发生在海泽身上的那场事故仿佛重现。但鲨鱼究竟为什么会主动袭击海泽和埃里克呢？它们是否把人类错当成了猎物？

　　鲨鱼的视觉与人类的相差甚远。大多数鲨鱼能看到紫外线，而人类对紫外线却无法觉察。紫外线穿过水体的时候会分散，可以在明亮的背景上廓出猎物的轮廓。而且鲨鱼能够感知出动作造成的水中压力最微小的变化。在以它们的角度观察世界后，埃里克开始怀疑现在流行的一种说法，即受害者被鲨鱼袭击是因为他们被错当成海豹。

　　“我不认为人在海里象海豹。一定是动作和声音。水平方向漂浮在水上，有可能是猎物，为什么不上去看看？”埃里克反驳道。鲨鱼好奇的时候，它一般会上去试探性地咬一下。但对于拥有3000颗牙齿，每颗长达8厘米的大白鲨来说，强烈的好奇心很可能杀人。鲨鱼认为的温柔的好奇心对于人类来说是致命的。

　　运用自己在鲨鱼研究领域多年来对鲨鱼行为研究的知识，以及最近他对自己伤口的分析，埃里克希望帮助海泽弄清事情的原因。“它咬你第一口前一直跟在你身后，因为你在游动。你拍打水面溅起水花，动作吸引了它。”埃里克告诉海泽，“所以刚开始的时候它只是抓住了你，试探性的咬了一口，之后把你放开了。”根据海泽的回忆，被咬之后，一条桔红色的小艇划了过来，他们递过来一根棍子。让海泽抓住以便同伴把他拉上去。但那时鲨鱼又游了回来，咬住了海泽的左腿，突然把她又拉进了水里。

　　在确认了海泽既不是鱼也不是海狮之后，那头鲨鱼为什么又折回来咬她呢？在仔细察看录影带之后，埃里克发现了一个微小的线索。录影带上，小艇在动，造成了非常大的水流。他们分析，首先由于海泽激起了水花，所以鲨鱼被吸引了过来。随后小艇开过来，海泽稍微远离了小艇，而这小艇在当时就成了一个大威胁。埃里克的结论是，这第二下不寻常的进攻是因为鲨鱼把小艇当成另一个大体型的猎食者了，它要向它显示——海泽是属于自己的猎物。

　　现在，通过对自己经历的重现，以及其他受害者经历的分析，埃里克和研究小组的工作已经显示，这些凶猛的猎食者进行的一些随机行为也能造成非常可怕的后果。

　　而2002年4月9日那次事故的决定性原因就是埃里克在水中逗留的时间。“它咬我的原因大概是水中有食物，部分碎粒粘在我的腿上。但也可能是因为我在水里停留的时间太长，有30分钟到1个小时。也许它们已经习惯了食物，也许它当时想看看除了这些吃的还有什么。”埃里克相信，鲨鱼袭击他第二次的原因就是他挡住了它游出去的路。

　　埃里克曾经很希望弄清这种动物究竟能造成什么样的伤害，现在这个问题由一个非常痛苦的方式给出了答案，但这也让他更加了解了它们。即使曾经被公牛鲨咬伤，他最喜欢的鲨鱼仍然是这种。埃里克认为，对自己最好的恢复方式就是回到水里：“在水下我几乎感觉不到自己受伤，而且与这些动物在一起，我感觉更舒服。”

　　(编辑：思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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