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京文学精彩选读:穿城而过 |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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http://www.sina.com.cn 2004/09/27 15:10 北京文学 | |
作者:邓一光 宋汉一天时间来了三次电话。 第一次是通报朱琳搬家的事儿,约着什么时候去祝贺乔迁新喜。“不到两年时间,换了两次房,先是阔气的复式,这回是不讲道理的别墅,女制片当得霸道得很呵。” 第二次是通报黎九久换了单位,去一家室内装饰材料网站做了平面策划———这是他干的第七家公司。“真敢炒老板的鱿鱼,电话不断变,让人永远记不住,我都弄糊涂了。那小子真该得前列腺炎才对。” 第三次电话倒是没有通报什么,问我在家干吗。“九月份,拾红叶的季节,对武汉这种长冬长夏、春秋转瞬即逝的城市居民,大好时光待在家里,可真是不划算。” 武汉这种地方,季节的确让人受不了,冬天漫长得好像一辈子,割脸的朔风好容易收住,没犯上两天春困,夏天就到了,那个时候人还在冬天里习惯着,没省过神来,老以为夏蝉是挂在冰柱上鸣叫着,一边抹着汗,一边裹紧外套打摆子。好容易等到夏天过去,时尚单衣没上身两天,冬天又到了,人还在犯糊涂,老以为天上飘逸的雪花,是法桐挂球后的吐絮,院子里没站上两分钟,就开始打喷嚏,要受凉了。 我对电话那头说:“前两次电话想了多久理由?这个电话更是没事儿找事儿。说吧,找我干什么?” “瞧你说的,不是都告诉你了吗,朱琳搬家了,黎九久炒了老板的鱿鱼,都是大事。同事一场,不至于那么冷漠吧?再那什么,天气多好啊,真是让人可惜。”宋汉在电话那头嘻嘻哈哈。 “没事儿我挂电话了。” “哎,等等。我说你是怎么回事儿,离开电视台,一点儿幽默感也没有了。所以说,新闻还是好东西呀。” 宋汉是我当年在电视台做“跑街狗”的朋友,朱琳和黎九久也是台里的同事。我那时在新闻部做外勤记者,宋汉做摄像记者,我俩一个组,整天为抓新闻搅尽脑汁,基本上是一对狼狈为奸的搭档。我离开电视台后调到文化局,他后来也辞职了,拿出积蓄办了个影楼,取名“亚当斯”,专为患有城市忧郁症的少妇们拍一些感伤的黑白写生照。影楼在江汉路步行街上,本来寸土寸金的商业黄金地带,从这里操练出来的百万富翁不知有多少,宋汉却固执,不肯出卖艺术家的风骨,拒绝拍幸福的婚纱照,说那种东西不光弱智,还有一种捆绑在一起验明正身的可笑,就这么捡芝麻丢西瓜,凭着怀旧的好莱坞歌舞片风格悲壮地苦撑着,生意做得紧巴巴的,不过顾着一份兴趣和一张肚皮罢了。 我说宋汉是朋友,不说同事,可以看出我俩关系不错。当年我和女友谈恋爱,想和女友搞点儿不便见光的小动作,我这种从鄂西大山里出来的穷记者,没有居住条件,也开不起房,老借宋汉的器材室做地下活动据点。宋汉在这方面很大方,不光提供器材室的钥匙,连开水都给灌上,捎带几只一次性纸杯,有时候还给准备面包什么的。只有一次,他有些不高兴,声音很小地嘀咕了一句:“做那种事儿以后要把器材室收拾干净,镜头敏感得很,不开机也知道发生了什么,人家的片子还要拿去评奖呢。再说,没有生命的东西,也不能随便欺侮,不拿它们当一回事儿吧。”仅此而已。为这个我一直记他的恩。   [1]  [2]  [3]  [4]  [5]  [6]  [7]  [8]  [下一页]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