黄蓓佳:没有名字的身体(11) |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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http://www.sina.com.cn 2004/09/20 14:55 当代 | |
作者:黄蓓佳 我从此学会了把眼泪咽在肚子里。我比以前更加沉默,形单影只,备感孤独。我一个人行走在校园里,目光严肃,双唇紧闭,骄傲而自卑。世上的一切离我很遥远,大字报小字报,学工学农,入团当干部,男生女生拉帮结伙你好他不好,统统跟我没关系。我无爱无恨,无喜无悲,无欲无求,像一个木头凿出来的小偶人。 直到有一天,他拉着我参加了学校的文艺宣传队。 他拉我参加宣传队,理由是我的音色好,普通话讲得好,宣传队正在排演一个小歌剧,除我之外没有第二个合适的人选。 其实,他一直在关注着我,怕我情绪太低落,生命太灰暗,孤独成了习惯,成年之后会永远找不到幸福感。 很多年后回忆起那一段,他笑着对我说:“我一个教化学的老师,学校怎么就会挑我负责宣传队?我又怎么就答应了?我是喜欢嬉闹疯玩的人吗?” 他当然不是。然而人生就是这样,千变万化,充满不可知数,你永远都不知道明天早晨一觉醒来睁开眼,等待你的将会是什么。 那个小歌剧,有一个当年很时髦的名字:《铁树开花》。内容是歌颂解放军医疗队的。医疗队来到偏僻的小山村,为山民送医送药,发现村子里有一个家境贫寒的聋哑女孩。医疗队的队长决心用针灸方法让聋哑人说话。他在自己身上扎针试验,几番昏迷,最终聋哑女孩说话了,千年铁树开花了。 我在剧中就是演那个聋哑女孩,渴望张口说话的山村少女。四十分钟的舞台时间,前面三十五分钟我只有动作和眼神,点头或摇头,万分激动的时候就做擦眼泪的动作。我在最后五分钟才被赋予了正常人的身体功能,字正腔圆地说话和歌唱。 学校的音乐老师当导演,他跟我谈剧情的时候说:“这五分钟是你的华彩时刻,你必须做到一张口就声惊四座。” 我闭着嘴,目光严肃地听他讲解,其实心里很怀疑:聋哑人第一次开口说话,就能够把大段台词说得清楚和流畅吗? 我在参加了排练之后才知道,我哥哥的好朋友袁小圆是剧作者。那一年,哥哥和袁小圆读高中二年级。 [上一页]  [1]  [2]  [3]  [4]  [5]  [6]  [7]  [8]  [9]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