撰文/杜 梨

　　从拉萨沿青藏公路往北，在那曲的夹不弄、热脚和安多的洗夏达琼来钦玛等地，属于怒江源头的细小溪流散布在那曲草原上，尽管在这些地点已没有现代湖泊分布，研究者却仍然发现了湖相沉积（海拔4730～4760米左右，大约4.4～3.7万年前）。于是，它们既属于有待证实的古羌塘湖的范围，又属于现今怒江源头水系的一部分，正位于一个有趣的交叉地带，正是这种“交叉”，使赵希涛产生了新的推想。

　　“一个断了嘴的茶壶是不可能盛整壶水的。如果发现了壶中充满整壶茶水垢的话，一定是断嘴之前留下的。因此，像纳木错与仁错-久如错的分水岭这种海拔较低的地方，不可能是古羌塘湖时期的古壶嘴，古壶嘴一定还在别处。”赵希涛习惯用茶壶来作比。

　　或许，那只断了的壶嘴就在这个“交叉地带”——念青唐古拉山和唐古拉山交汇的地方？

　　怒江的源头不断上溯，终于有一天，切穿了古羌塘湖的湖盆，大约3000亿吨水冲进怒江、萨尔温江,奔向印度洋。

　　按照他的猜想，在大约3.7万年之前的岁月里，那曲草原并不存在这些细小的溪流，整个地区还沉睡于古羌塘湖的碧波环抱中，一片汪洋。两大山体隔在湖与江之间，它的胸膛怀抱着西侧的古羌塘湖，同时也背负着东侧的怒江江源逐渐汇聚的涓涓溪流。而河流往往有溯源侵蚀的特征，河流源头的水体日日向源头上溯，河流不断向源头方向延伸。这是一个滴水穿石般缓慢的过程，但是当侵蚀作用一旦造成源头山体的坍塌，而恰好这山体又正捧着一盆巨大无比的湖水——湖水自然会从缺口中喷出，顺着河道倾泻而出，使古羌塘湖的最东部（现今的那曲流域）被泄空，整个大湖湖面明显下降，并随后分解。

　　也许，那只断了的壶嘴即是怒江？

　　曾经目睹过1996年金沙江岸边山体坍塌的人都会记得那种阵势：在一阵巨响之后，大约100万方的山体土石垮进江中阻塞了河道，虎跳峡的下峡被尘土笼罩着。几天之后，原来险峻万分的峡谷变小了，而一个高出谷底数十米的湖面出现在虎跳峡的下峡。在赵希涛的推想中，正是相反的情况发生在3.7万年前的那曲地区：怒江源头不断上溯，终于有一天切穿了青藏高原擎起的这只巨大水盆——古羌塘湖，如果按照羌塘东湖当时面积6万平方公里、湖面从4750米下降到4700米计算，当时将有大约3000亿吨水冲进怒江、萨尔温江奔向印度洋……

　　不过，赵希涛也听到了不少质疑的声音——青藏高原的地壳运动从来没有停止过，所以仅仅靠湖相沉积的海拔高度，当然不能成为推测古代湖面高度的依据。而怒江如何切穿大湖也基本还属于猜想阶段，缺乏基本的实际证据。

　　看来，赵希涛要想证实自己的科学推想，就不得不开展一项复杂而且几乎没有止境的庞大工程。“对于古羌塘湖的猜想和对猜想的印证本来就是一个浮想联翩和不断求证的过程。我的兴趣很大。”赵希涛就像历史学者通过鉴别碑铭的字迹以管窥覆灭的文明一样，希望用湖相沉积勾勒出古大湖曾经统治的疆域，折射出曾经的繁荣或者衰落。现在，在各地陆续发现的古湖遗迹越来越让他相信，在同一时期，古羌塘湖的周围可能还同时存在着几个大湖，比如在青海的西部、在今天的玛旁雍错和拉昂错（西藏的另一对神湖与鬼湖）一带等地区。这个有关古代湖泊的猜想似乎越来越庞大了。

　　不过，所有的故事其实都来自于一小块宁静细腻的黏土——湖相沉积物。

　　(编辑：思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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