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年适逢齐白石诞辰160周年。澎湃新闻获悉,“齐白石在北京”将于11月29日在北京大运河博物馆开幕。展览将汇聚200余件齐白石艺术珍品,通过绘画、书法、篆刻、文献以及数字科技等多媒体手段,呈现齐白石在北京的艺术生涯和交游历程。
1919年,从湖南湘潭走来的齐白石正式在北京定居。从此,他的艺术生涯与这座城市紧密相连。北京的文化底蕴和艺术氛围,以及在京城的诸多名流,都为齐白石提供了无尽的创作灵感。在北京,他闭门十载“衰年变法”,开创大写意花鸟画“红花墨叶”的新风格。可以说,北京见证了齐白石从一名“北漂”逐步成为“巨匠”的传奇历程。
展览通过时间与空间的转换叙事,跟随齐白石在北京的足迹,重现出20世纪京华人文的繁荣景象:齐白石与陈师曾、梅兰芳、徐悲鸿、老舍等文化名人的交往,与毛主席、周总理等国家领导人之间的互动,成为展览中的亮点。
此幅墨梅是齐白石为杨潜庵 37 岁生日而作。淡墨勾勒出饱满的朵朵梅花,花朵与花苞交叠相映。梅花的新枝与老干交错相生,树干的遒劲厚重与花枝的轻健俏丽形成对比。不同于尹和伯墨梅的清秀俊逸,齐白石的墨梅“以苍劲为之”。挚友陈师曾在画作上题跋“酒后尝为尽情语,何须趋步尹和翁”劝他不必追随前人脚步,而要变革创新。同一时间,北京四大书法家之一的罗复堪也题诗赞许他身处寒寺,与寒梅为伴,笑看人间的姿态。在友人的鼓励下,齐白石决心开始衰年变法,不再拘泥于临摹前人的作品。
1919年,齐白石正式定居于北京。这所城市给予了他无数的艺术滋养,在这里他结识了陈师曾、姚华等诸多耆老名宿,参加了数个海外展览,画风也自此大变、“脱尽纵横习气”,实现了“似与不似之间“的妙趣。《己未日记》呈现了齐白石刚来北京时的心路历程,还记录了齐白石眼中的北京。日记的一到六页主要描绘了北京城风景旧貌,包括前门外浓烟滚滚,飞鸟落霞的晚景,矮小的屋舍,社稷坛黄昏时的柏树。其中日记第四页的小屋以及浓墨点染的花,表明自己来京贫居不得志,思家的心情。
1902 年至 1909 年,齐白石应朋友之邀,外出远游,六出六归,这是他人生中的重要阶段, 更是他山水画创作发生转变的最重要阶段。远游中,齐白石饱览美景,许多壮美秀丽的景色他都画下来,积累了不少的山水画稿,如《洞庭看日图》《灞桥风雪图》《绿天过客图》等。远游结束后的 1910 年,齐白石在自己的家中把游历得来的山水画稿,重新画了一遍,编成《借山图》,一共有 52 幅,后多有散佚,北京画院现存 22 幅。《借山图》展现出齐白石不同于以前的全新山水画面貌,主要体现在 :一是具有山水写生的性质,是真实山水的艺术写照。
《借山图》中的每一幅画所描绘的景色都是齐白石亲历的。有些山水虽然没有具体的景象细节,但都表现出了原型山水的主要或典型特征。二是在图式上具有强烈的简练特征。在《借山图》中,齐白石所表现的山水形象非常简洁、精练,对现实山水景象做出了高度的概括处理。三是显示了自己鲜明的笔墨语言的个性特征。齐白石创作《借山图》时期的山水突出地体现了他对现实山水的真实感受,并且为表达这种感受勇于寻求形式语言上的突破,可以说这是齐白石山水面貌的形成期。
1917 年 6 月 30 日,为避家乡的兵匪之祸,齐白石来到北京, 寄居在离莲花寺南不远的法源寺。因画风近于八大山人冷逸的一路,懂得的人不多,作品就不易卖得出去,卖画生涯很是萧索。很可能是通过法源寺的住持道阶法师认识了瑞光。1917年11月底,齐白石返乡,1919 年正式定居北京,状况仍未获改观,且居无定所,先后寄寓观音寺、石灯庵等寺庙。齐白石虽笑称“与佛有缘”,但观音寺内“佛号钟声,睡不成寐”,石镫庵“老僧又好蓄鸡犬,昼夜不断啼吠声”。此画所绘也许正是老僧蓄养的昼夜啼叫的雄鸡。
齐白石在绘画题材的选择上有自己的“原则”,即不画未见之物,比如“鳞虫中之龙”。那么齐白石真的没有画过龙吗?其好友关蔚山曾捐献过一套《十二属图》,既然是“十二属”,当然就不能避免画龙。那么齐白石为什么又破例画龙了呢?这件《篆书十二属图》道出了原委。原来关蔚山请齐白石画十二生肖,可齐白石因为其中的龙是虚构之物而加以推却,于是关蔚山就请厂肆每年向齐白石求两三张画,用了四年的时间,终于集齐了一套十二生肖。这套《十二属图》从画上的年款来,最早的《如此千里》作于1940年,而《桃猴》则作于1944年,正如老人所言“用心四年,始集成”。而此时两人也结下了笔墨缘,成为好友。当大功告成之日,关蔚山请齐白石为之题跋,齐白石欣然题下了这段跋语,可谓艺坛佳话。
齐白石真的只画过这一套《十二属图》吗?也不一定,他曾在一幅《墨山羊》(清华大学美术学院藏)上题道:“门客余中英代人求画十二属,留稿。白石老人。”这套“十二属”即为1936年齐白石游蜀期间,门人余中英代客求画。可惜仅存这幅《墨山羊》,其余不存。到目前为止,尚未见到齐白石其他《十二属图》存世。齐白石也有单幅作品表现鼠、牛、虎、兔、羊、马、鸡、狗、猪,但龙和蛇似乎仅见于此套《十二属图》中,因此关蔚山捐献的这套完整的《十二属图》就显得弥足珍贵了。这套《十二属图》虽然画幅尺寸相近,但并非按十二生肖的顺序进行创作,在创作时也没有统一的构思和命名,各具情态,传神地表现出各种动物的特性,也传达出齐白石的一些人生感悟、个人性情与思想感情。
《九秋风物图》是齐白石先生84岁所画。画题中的“九秋”指秋天、深秋。画中集合了秋日的花草生灵,工笔昆虫细腻真切,一丝不苟,栩栩如生,花卉植物则以恣意洒脱的写意之笔畅叙秋日的活力。白石心中的深秋风物是红枫、金桂、雁来红、牛筋草、秋海棠、秋菊……蝴蝶、蜻蜓、螳螂等多彩的秋虫飞舞跳动其中,秋蝉在树枝吟唱,热闹的画面冲淡了深秋自带的萧瑟冷寂,这些美好的风物属于白石老人对星斗塘老屋、寄萍堂等的记忆,寄托了客居京华的他对家乡的眷恋。本作有一题识为“白石老人齐璜昏眼”,提示作品是高龄的齐白石“昏眼”所作,因此其工笔草虫或是此前所画后留在手中以应对年老目衰,补全写意花卉后再题款。虽年岁已大,仍能以画寄情,说的就是如此吧。
此图为难得的齐白石巨幅作品。左下篆书“稳立长荣”四字,画面绘一松一柏盘绕高耸,上立雄鹰,气魄宏伟。“鹰”与“英”谐音,“雄鹰”象征着“英雄”,松柏经冬不凋,寓意长久。此图有徐悲鸿题签,虽无上款,推测为定制之作。
“七七事变”后,北平沦陷,为了避免日伪的骚扰求画,齐白石闭门不出,多次在大门内右侧的墙上贴出“停止见客”的告示。白石老人的“心病”表面是“心脏病”,实际是对国土遭到日本侵略的心痛。这个启事条书于元书纸上,经过长期日晒雨淋,留下了斑斑水渍。非常幸运的是,这张特殊的“挡驾牌”被有心人留存下来,成为白石老人铮铮民族气节的历史见证。
北平沦陷期间,为了一家数十口人的生计,齐白石不得不以卖画为生,除了“停止见客”的启示条,他也自书过润格。这便是其中之一。他痛恨“减画价”“绝止吃饭馆”是担心通过请客吃饭、联络感情,趁机杀价,“绝止照像”则有多方面原因:其一,担心不良用心的人与他合影后去卖假画;其二,可能与1935年的一段经历有关。据王森然回忆,当年郑景康为齐白石拍摄十二帧照片,并放大一帧赠之,齐白石以大虾一幅相酬,事后便宣布不招待画像照像,大概是觉得不划算。回头来看齐白石的画价,一尺六圆,以他当时的名望,其实并不高。“每圆加二角”,往往是给中间人的酬劳。
1929年2月1日,徐悲鸿辞去北平大学艺术学院院长之职,离平南渡前向齐白石辞行,齐白石绘《月下寻旧图》相赠,画后犹有余兴,作此自珍。这是齐白石少有的自画像,画中身着长袍,背手持杖而立的老人便是齐白石自己。右上方题写了两首绝句回忆了齐、徐二人的交往。徐悲鸿曾经三顾草庐请齐白石出山,而且给齐白石以极大的敬重,艺专以“白皮松”为题考试,徐悲鸿与齐白石商定成绩等级,听取齐白石的意见。可惜很快徐悲鸿辞职南返,开始南京、上海的任教。诗歌抒发了对徐悲鸿的知己之感和和思念之情。此画虽寥寥数笔,但将老人在徐悲鸿南返后,形只影单的孤独感表现得栩栩如生。
此印是齐白石篆刻作品中的巅峰之作,他将赵之谦、吴昌硕、黄牧甫印风熔于一炉,并创造出自己的篆刻风格。吴昌硕篆刻的破残、剥蚀之美结合赵之谦的留白处理及黄牧甫的几何造型均为白石老人所借鉴。他还擅长运用斜线分割空间,此印“门”字左右并未采用传统的对称处理方式,而是欹侧排列。“人”字中间大量留白。“知”字则整体右倾,“己”字下面留白与“门”、“人”字中的空间相呼应,最后以封泥边栏将五字框在中间,整体印面布局灵动而不局促,“门”字外还故意破残,使印文右侧舒朗而不紧凑,堪称齐白石篆刻中的颇具巧思之作。
1933 年 10 月 2 日,张次溪与徐肇琼在西长安街的广和饭庄举行婚礼,证婚人为齐白石和吴北江,齐白石特意带来厚礼: 一诗一联。张氏夫妇婚后在北京新居起名“双肇楼”,因张次溪别署“肇演”,妻名也有“肇”字,故名“双肇楼”。1932 年夏, 张次溪便求齐白石以“双肇楼”为名作图。齐白石很少为人作宅馆图,但此年,张次溪尽力为他出诗集,故齐白石以此图为报。《双肇楼图》是齐白石少有的横卷山水画,用大笔蘸浓墨, 以大混点画出柏树,再间以淡墨,然后用花青色点染,把柏树 的森然苍翠表现得形完神足、淋漓尽致。苍柏掩映着的双肇楼以细笔勾出,与苍柏的用笔雄肆、奔放形成对照。楼上一男一 女临栏相对,红衣女郎,留着短发,男子则凝眸女郎,含情脉脉。天地旷远,岁月永恒,《双肇楼图》可以说是白石老人最“幸福”的一张画了。人物虽小,却是全画的焦点。在构图上,景物集中于下部,留出三分之二的空白,这是齐白石的精心营构,他唯恐张次溪请人在画上题字,破坏画面的空间关系,特意写信 给张次溪,嘱咐他:“承索画《双肇楼图》,以布置少,能见广大,觉胜人万壑千丘也。贵楼题词甚多,不必写于图上,使拙图地 广天空。若嫌空白太多,加书题句,其图有妨碍也。先生高明,想不责老懒吝于笔墨耳。请使人携尊笔书数字取去可矣。”
此幅作品是齐白石为老舍、胡絜青夫妇而作,他在右侧题诗:“英雄名士孰先知,各有因缘在少时。今日相逢才晓得,红衣牛背雨丝丝。”以纪念其与老舍虽晚年相识、却神交已久的因缘。此画主体描绘了一个身着红衣的牧童悠然地骑躺在牛背上放风筝的场景。一笔写成的风筝线自牧童手中起,将观者的视线引至画面最顶端。风筝仅做简单勾勒,与主体细致描摹的红黑色块形成对比。整幅画面四面留白,用笔极简,却表现出纯然的诗意与天趣。
在以苏曼殊的诗句求白石老人作画,获得四幅杰作后,老舍先生又加大了难度,选出四句古诗,再度写信向老人求画。这次他在每句诗后以红字写下了自己的构思。有意思的是,老舍先生求四张“二尺小幅”,并根据齐白石的润格,寄去了“人民券三十万”(相当于30元),希望老人“勿斥寒酸”。齐白石最后却只给他画了两幅,虽参考了老舍的构思,但改“二尺小幅”为四尺长立轴,从平尺数来看,刚好为八尺。这封信于2010年在北京画院被发现,为我们揭示了齐白石的名作《蛙声十里出山泉》背后的故事,也见证了老舍与白石老人之间的君子之交,这两件作品是两位人民艺术家的合作,堪称艺坛佳话。
1954年东北博物馆(今辽宁省博物馆)举办的齐白石画展是齐白石生前举办的一次规模最大的个人展览。此幅约三米半的折枝花卉长卷正是齐白石破例为此展览无偿捐赠的作品。画面自右至左依次绘制的是藤萝、荷花、菊花、红梅与牡丹,各自都采用了老人单幅画中常用的描绘手法,但在构图布局上又互相呼应。作为白石老人大写意花卉的经典物象,这五种花卉难得集于一卷。因此此作可说是齐白石晚年的集大成之作。
这幅创作于1957年的《牡丹》是白石老人晚年真正解开束缚、将重彩大写意发挥到极致的经典之作。全画采用了彻底的没骨画法,仅靠浓重不一的墨点便将一丛簇拥着的牡丹再现于画面中央,抽象却传神,无“形”却生动。相比之前,此次牡丹的叶片不再完整勾勒,仅用粗糙的墨线表现其叶脉走向。线条笔墨肆意潇洒,似乎被一股疾风吹向了同一个方向,表现出牡丹屹立于狂风中坚定的姿态与力量,这正是齐白石对晚年的自己和国家社会的希冀与写照。
在日记中,齐白石曾说荣宝斋的橘子最甜,陶然亭的景色甚美,法源寺的丁香明媚醉人,畹华家的牵牛花大得出奇。于是,北京画院用5年时间,研究并绘制了“齐白石在北京”的艺术地图。法源寺的静谧、缀玉轩的雅致、琉璃厂的繁华、陶然亭的诗意、北平艺专的桃李满园、跨车胡同的温馨浪漫……展览通过生动的场景复原和有温度的讲述,也为观众开启了认识北京的全新视角。
此外,北京画院围绕齐白石艺术开创了多种数字技术应用模式。其中“天趣画境——齐白石数字艺术沉浸展”以360°沉浸式光影,将北京画院十余年的研究成果,通过数字媒介讲述齐白石笔下的春、夏、秋、冬,演绎老人“尽精微、致广大”的艺术哲学;“齐白石带您看北京”手机应用程序以线上+线下的形式,带领观众沿着白石老人的足迹重游一遍北京城。
此次展览由首都博物馆、北京画院、荣宝斋有限公司联合主办,并得到了来自中国国家博物馆、中国美术馆、辽宁省博物馆、湖南省博物院、清华大学艺术博物馆、李可染艺术基金会、中国对外艺术展览有限公司等多家单位的支持。展览时间持续到2025年3月30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