古典文学研究专家、教育家、诗人叶嘉莹,于2024年11月24日下午逝世,享年100岁。
从1945年起,叶嘉莹以一方讲台传授浩瀚的中国古典诗词。
出版品牌“活字文化”与叶嘉莹有许多合作。受活字文化委托,91岁时,叶嘉莹挑选了218首古诗词,给孩子精心编选《给孩子的古诗词》。
93岁时,叶嘉莹在豆瓣时间开了古诗词吟诵课《以乐语教国子·叶嘉莹古诗词吟诵课》,从吟诵的方法、声韵之美、诗词内涵等方面对300多首诗词进行品鉴,并一一示范,这是93岁的叶嘉莹首次系统地讲述诗词吟诵。
2020年,纪录片《掬水月在手》上映后,叶嘉莹走入更多人的视野,影片交织叶嘉莹个人生命和千年中国古典诗词,表现了叶嘉莹在诗词长河中寻求存在的意义轨迹,活字文化根据剧组采访资料整理成《掬水月在手》一书。
2023年,“中华文化新读”第一辑推出,其中《兴于微言:小词中的士人修养》这册是叶嘉莹的作品,她在书中透过一首首经典词作,将传统读书人于小词中折射出的隐忍持守、家国抱负详尽呈现,诠释了“兴于微言”的词之特质。
忆叶嘉莹,澎湃新闻专访了活字文化总编辑李学军。
[对话]
澎湃新闻:您可以回忆一下与叶嘉莹老师的接触中,她带给您的印象吗?
李学军:我们与她交往的时候,她就已经90多岁了,但是她仍然是生命力很旺盛的。
我们印象中有一年她摔了一跤,后脑勺着地,她后脑勺就皮下出血,后来中医给她看了以后给她抹了药,结果她抹药的地方的白头发就变成了黑发,当时我们都觉得她特别神,她的一生似乎都充满了这种我们寻常人所没有“如有神助”的传奇的瞬间,充满了象征性和神秘性。
她2014和2015年的时候还可以来北京讲课,而且她95岁之前还都是站着讲课的,她说她一辈子都一定要站着讲课,她那时思维都仍旧非常敏捷,我们当时就觉得她过百岁一定没有问题的。
澎湃新闻:叶嘉莹老师在“活字文化”出了几本书,您可以回忆当时出版这些作品时与叶嘉莹沟通交往的历程吗?
李学军:最早是出版《给孩子的古诗词》,当时与她交流比较多,她差不多一个暑假的时间就把这本书编完了,她反对支离破碎地一个字一个字去解读古诗,她很强调诗的完整意境,每首诗的节奏、从头到尾吟诵下来的连贯性,她自己讲诗也是这样整体讲解的。注音部分,叶嘉莹从古诗韵律来读诗,古音中一些入声字跟今天普通话的发音不一样,按照现在的读音,就不符合古诗词的格律了,所以她也反对注音。
之后我们接到家长们对于这本书的反馈,我们又去她家里,拍了她讲解这本书的音频,她把218首古诗词全部诵读讲解了一遍。九十二岁的叶先生,每次讲解、吟诵一个小时,前后录制了十多次,终于把全书录制完。
澎湃新闻:我们也知道叶嘉莹晚年就古典文化推广、诗词的吟诵等做了很多工作。
李学军:是的,她很想做吟诵,把古典诗词传承下去。
我记得她在九十多岁的时候说过一句话——“我最想做的事情就是把吟诵留下来。”她以前在课堂上,在她受教育的时候,学古诗词就是用吟诵的方式学的,但是后来教学的时候她就没有再用吟诵的方式,因为吟诵像唱一样,她就比较害羞,到了晚年,她意识到吟诵的重要性,并在这方面做了很多工作。
澎湃新闻:席慕蓉说叶嘉莹“她就是诗的灵魂”,她的为人、从教、写作似乎都是一体的,非常自洽的。
李学军:是的,她的家国情怀,对自己的严格要求,她的一生都是非常有信念感的,她一开始回国也是源于她的家国情怀,包括后来她捐赠了很多财产。我们去她家拍摄时看到她的生活非常简单,她中午一般就吃剩饭,因为保姆就给她做一顿饭,她中午就把剩饭热一点吃,她一直一个人生活,非常简朴,但是她对于传统文化和古诗词的这种信念和热爱则是深入骨髓的。
澎湃新闻:我们也知道她的一生都很艰难。
李学军:对,她一辈子其实很不顺利,她在台湾,先生出狱以后性情大变,她又要工作又要带孩子养家,但是她没有什么怨言地全部承担下来。她的长女和女婿遭遇车祸,双双去世,对她来说也是很大的打击,没有很强的信念感是坚持不下来的。
澎湃新闻:您还能回忆起来,叶嘉莹在《给孩子的古诗词》等作品中所表达的对于古典诗词的理念和审美倾向吗?
李学军:她非常重视诗歌的韵律,其次她想给孩子明亮的、美好的作品,那些积极的有能量的作品。叶先生一直坚信古诗词中有感发生命的力量。
澎湃新闻:叶嘉莹先生在你看来是怎样一种存在?
李学军:我觉得她是一个中国传统文化传承人的象征,她一辈子都在孜孜不倦地做这个事情,她在大家的心目当中是一个燃灯者、一个发光体,用自己照亮了整个古诗词和中国传统文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