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报告文学:这张生死牌发给谁--(2)

http://www.sina.com.cn 2004/10/08 11:27   北京文学

  


  这张生死牌发给谁

  作者:张雅文

  面对一双双乞盼的眼睛,他不知该把这张生死牌发给谁?

  贝多芬说:“我要扼住命运的咽喉,它决不能使我完全屈服!噢,能把生命活上千百次真是多美!”

  生命是美好的,但它属于人只有一次,任何人都扼不住命运的咽喉。

  1987年5月,春天带着不可抗拒的骚动与活力,从遥远的天际涌来,冲破坚硬的寒冷,把鲜活的生命撒向枯黄的世界。饱尝了严冬的寒冷与沙尘的北京人,踏着春色,漫步在华灯初放的长安街上,欣赏着绚丽多姿的夜景,享受着春天的馈赠。但在全国唯一一家心血管病专科医院北京阜外医院一间门诊室里,却上演着司空见惯而又令人痛心的一幕。一位中等身材、精明干练、两眼蓄满善良与睿智的中年医生,被一群走投无路的心脏病患者及家属团团围住,一直下不了班。他就是两年前从澳大利亚留学归来、38岁的主治医师刘晓程。

  “刘大夫,听说你是佳木斯人。俺是鹤岗煤矿的。咱们是老乡呢。”一个又黑又瘦的下井汉子怀抱三岁的孩子,操着山东口音,跟刘晓程一个劲儿地套着近乎,“刘大夫,求你看在老乡的面上救救俺老婆,俺们再也等不起了。她都快不行了!刘大夫……”汉子说不下去了,低头呜咽起来。他身边瘦弱的女人用胳膊肘碰碰他,嗫嚅道:“要不俺不治了,俺回家。”却遭到汉子的一声嗔斥,“你不治就得死!你死了俺的两个娃咋办?呜呜……”

  下井汉子挖煤塌方砸断一条腿都不曾掉过泪,现在却被病老婆压得放声大哭。他一哭,女人和孩子也跟着哭起来。

  刘晓程刚想安慰那汉子几句,却被一个穿着破旧、满脸沧桑的中年农民打断了:

  “刘大夫,俺把房子都卖了,还借了1万多元钱饥荒。俺爷儿俩从黑龙江跑北京两趟了,这次再手术不上,俺们全家就活不下去了!求你看在家乡人的面上救救俺儿子吧,他才14岁。俺爷儿俩给你下跪了!”

  “别别!千万别……”刘晓程急忙上前制止,但晚了,一老一小直溜溜地跪在了他面前。

  瘦得像铅笔杆似的少年瞪着满含泪水的大眼睛,可怜兮兮地望着刘晓程。父亲却发出一阵令人心碎的哭嚎:“刘大夫,求你救救俺儿子!救救俺全家吧!呜呜……”

  望着这对父子,望着这一张张求生的面孔,刘晓程的眼睛湿润了,一种深深的疚痛与同情,紧紧地攫住了他那颗虽然每天被病人揉搓却依然慈悲的心。他知道,这些普通老百姓本来就很穷,偏偏又患上这样那样的心脏病。他们卖房卖地拖儿带女,千里迢迢地跑到北京,整夜整夜地排队挂号,把全部希望寄托在医生身上,但却令他们大失所望。他们苦苦地哀求他,给他下跪,不为别的,只为一张小小的住院单———一张求生的“通行证”。而他何尝不想大笔一挥,给每人开一张入院单,让他们痛痛快快地接受手术,痛痛快快地活下去?可他每天只能开一张入院单,一个月只有30张的权力。一下午就要接待五六十个患者,许多病人都需要手术,他真不知该把这张“生死牌”发给谁?二十多年的坎坷生涯从没有难倒过他,可面对一群向他哭诉的家乡父老,他却难过得不止一次地掉下泪来。他觉得自己有愧于一名医生。

  这时,药剂科的丁飞主任手拿一包方便面走进来,进门就嗔怪他:“刘大夫,都10点了,快吃点方便面吧!你天天这么折腾,早晚会被折腾死的!”丁主任看到刘晓程天天被患者“糊”得可怜,心疼得几次落下泪来。

  可是,面对一群看病比登天都难的父老乡亲,面对一个个本应该尽快手术的心脏病人,刘晓程却无论如何也不忍心走开。令他终生难忘的是那位27岁的姑娘。此刻,她就像死人幌子似的,瞪着一双美丽却无神的大眼睛,凄婉地望着他。

  “你为什么不早点来?”刘晓程问她。

  姑娘的眼泪“唰”地掉下来了,忙从衣兜里哆哆嗦嗦掏出一张已经发黄的入院通知单,双手像捧着命根子似的,小心翼翼地捧到刘晓程面前,啜泣道:“我八年前就来了,开了入院单没有床位,大夫让我回家等通知,可我等了八年也没等到通知,实在等不了啦。”

  刘晓程的脑袋“轰”的一声,忙接过那张已经被八年时光磨损出几处破洞起了毛边的入院单,看到上面赫然写着“1979年4月23日”,心里不由得发出一阵惊愤的慨叹:可悲呀!八年,抗战都结束了,可一个心脏病患者却手拿入院单没有等来住院通知!一个严重的先天性心脏病患者怎么能等得了八年?人的一生又有几个大好的八年?八年,一个花样的少女变成了27岁的大姑娘,而一颗破碎的心却因漫长的八年而失去了治疗机会。现在,她的心脏已经无法接受手术了,等待她的只能是死亡。可她完全可以不死,完全可以活好多年,完全可以结婚生子过正常人的生活,可这一切,就因为八年的耽搁而变得永远不可能了。

  这位来自黑龙江农村的姑娘并不知道刘晓程的内心,而是可怜巴巴地乞求道:“求求您刘大夫,让我住院手术吧。我实在等不了啦。我不想死,我才27岁,我已经等了八年啦。”

  面对这双对生命充满渴求的眼睛,面对足足等了八年却不得不提前告别人生的家乡姐妹,刘晓程无论如何也不忍心用善意的谎言去欺骗她。但他又怎么能告诉她:“你不能手术了,你只能回家等死了。”他怎么能说出这种没有人味的绝情话?

  他想:如果这些病人是我的兄弟姐妹,是我的亲生父母,看着他们得的并非不治之症,只是因为住不上院而一拖再拖,最后不得不提前告别人世,我该是怎样一番心境?该是何等痛苦?

  此刻,他心里忽然发出一阵悲愤的质疑:为什么天远地远初次来就诊的病人就已经是手术禁忌症了?为什么还是手术适应症的病人又要争那张维系生命的小纸片?为什么得到了这张纸片的人还要继续等下去,甚至一直等到死?我这个医生再出这种门诊,再发这种毫无价值的纸片,还有什么意义?我到底是救死扶伤的医生,还是误人性命的“罪魁”?我是诚实善良的大夫,还是整天用谎言安抚病人及家属的“骗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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